一個人旅行——黃姚古鎮（三）

從金坑紅瑤梯田出來坐小巴車到和平鄉，在相反的方向等到桂林的車。有個滿頭小辮子、咖啡色面板、揹著雙肩包的老外跟我一塊兒下車，看年齡估計跟我差不多，也是女孩子。她也要去桂林，我就順帶撿了她一把。等待換車的途中有人開著黑玻璃的麵包車過來詢問去不去桂林，說跟小客車價格一樣。我一個單身女孩子加上剛剛撿的這個只會講“GuiLin”的老外，我跟她溝通尚且隔著千山萬水，況且司機看我倆的眼神也不太善意，多少錢我都不敢坐。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閉嘴用搖頭表示不坐，司機反倒開車向我們靠近，我立即用警惕的眼光打量他和周圍的壞境。當我發現我們所站的地方在一片沒有屋子的山坡前、周圍就只有幾輛麵包車和一個簡易的修車的地方時，我迅速側著身體往人多的路段走，撿的那老外也機靈，馬上跟著我走。那麵包車司機跟了一截路，見我們走到了幾家店鋪的前面，就把車停在附近人坐在車裡望著我們。他的目光看得我心裡惱怒且發毛，於是我有意無意瞟向他的眼神也變得厲起來。幾分鐘的時間過得好漫長，當看到一輛寫著“和平——桂林”的客車時我就像見到了救星，一邊招呼那個老外一邊跑上前去將車攔下，直到車門關上車子開動起來才抿著嘴深呼吸，緩緩將自己平靜下來。

桂林汽車客運總站還真不是一般的混亂，檢票口和行李檢測口的人盯著手裡的報紙頭也不抬，人從他身邊過去絲毫不為所動，當然也沒有人檢票。候車室裡抱著幼孩的髒兮兮的女人端著碗看人乞討，她本來時從我坐的那排一個個要過來，到我面前竟跳過了，難道我看起來面相很不善嗎？反正我也沒打算給，況且這種乞討的人也不是隻有三兩個。忽地有一瞬，候車室裡所有的乞兒都不見了。我心裡納悶，也聽聞過一些事情，此時不想好奇，便揹著包去買了碗泡麵吃。回到候車室的時候與一個金髮、白襯衣、西褲、皮鞋，揹著軍綠色揹包、面板白皙的英國少年擦肩而過，那一瞬感覺陽光滿面。我凝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進入站臺坐車不見。長得真漂亮！好看的東西能使人心情變好，果然是沒錯的。

黃姚鎮，分為古鎮和新鎮。進入古鎮需要門票，票價一百元。古鎮入口處有人檢票，查了票之後會給你個黃姚古鎮的不乾膠貼，貼在衣服任何地方，之後憑這個在古鎮裡晃就證明你是買過票了的，我剛買完票就發現了另一個入口。其實黃姚古鎮很好逃票，因為很多入口，而且過七點之後查票的人就下班了。不過，古鎮裡有一幫人專門負責在古鎮裡轉悠查票，類似城管。這是後來聽客棧的阿姨說起來的，起先我並不清楚。在決定來這裡之前，我還不知道有黃姚這么個地方。

黃姚古鎮門票的背後也印有地圖，跟賣票的姑娘確定了下當前所在的位置，就近找了個入口走進去，卻發現地圖對我來說完全不管用。古鎮的道路錯綜複雜，橫豎看不懂，索性揣進口袋憑感覺走。

咋看到這株大榕樹時頗為感嘆，它得經歷多少風霜雨雪才能長成現在的模樣？

大榕樹附近圍牆上的石刻和對聯，請問該讀作“鏡裡天花”嗎？

這地方有座小院兒，要么是個縣衙要么是座廟或者博物館什么的，具體忘了，裡面有排小展櫃，裡面陳列著仿製的漢服。

除了小院兒，又見另一株古榕。

黃姚古鎮有著大約有九百多年的歷史，從明清朝代傳到現在，到處透露著古色。

“亦孔之固”，黃姚眾多門樓之一，位於安樂街，座南面北，建於清初。門樓高6米，寬4米，石砌平門，門上由磚砌成，門裡門外皆為石板街，縈迴九曲十八彎，連通各街巷。“亦孔之固”門意為雖系一孔之大，但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固若金湯”！門樓外是黃姚街的防禦寨門，原有柵欄和門扇。門樓分樓上和樓下，樓下為通道，高3米，有石階9級。樓上有窗戶、槍眼等。光緒年間重修時，由黃姚書法家臨貢廷書“亦孔之固”門額，門聯為“珠水橫襟無限碧，武峰隔岸有餘青”。【百科百科】

我原來是搞不清預定的客棧在哪兒，在分叉路口由於了片刻選了左手邊的路，沒想到轉了個彎發現一座土牆和石頭壘起來的屋子，牆上掛著四個黒木牌，上書四個字“一念一夢”，這不就是我預定的那家客棧嗎？

瞅了瞅客棧的大門，沒錯，正是我所訂的客棧，然而屋裡格外安靜。我在門外站了兩分鐘，聽到裡面有女人細微的說話聲，才站在門口往裡看。屋裡光線昏暗，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裡面的情況，兩位中年女人這會兒也停了說話，在屋裡望著我。

“您好，我訂了這裡的住宿。”我上前打招呼。

“唉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其中一個面相偏年輕、面板保養很好的女人面帶喜色朝我走來，她的熱情嚇了我一下，這又是哪出？

先前和她說話的另一個女人問：“誰啊？”

不待我回答，跟我搭話的女人就對問話的那個女人說：“她來了，帶她去看房。”

“哦。”那位女人瞧了我幾眼，說道：“跟我來吧！”

原諒我著實沒搞清楚狀況，但這就是我在網上預訂的客棧是沒錯的。不怕！我心一橫就跟著走進去了。穿過屋子才發現裡面其實是個類似四合院的佈局，院子三面都是客棧的房屋，有一面是圍牆，院子中間種滿了花草樹木，還有個石板做的桌子。

“怎么稱呼您呀？”

“叫我阿姨就好了！”阿姨帶我穿過院子，走進看起來似乎最大的一棟房屋，指著大門右側第一間房對我說：“這是你的房間，鑰匙在門上。你先放行李，我們在前面，有事可以找我們。”說完阿姨就走了，留下我發愣。

這是“暗寅”嗎，還是“暗香”、“暗黃”？原諒我自從去年去了廈門就一直時不時地犯文盲。

房間門口的木牌上寫著一段話：“一聲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見你……”

這句話甚是喜歡，不過我已過了那么衝動的年紀，心裡很是淡然。推開房門發現裡面很是低矮，光線不明朗還有些潮溼，頓時就有些不喜歡這屋子，不過還是把揹包先放下了。大屋前面就有間小屋，房門開啟著，路過的時候瞅了瞅裡面佈置得很像日式榻榻米風格，比這間別致多了。心裡總是不喜歡後面的大屋，說不出為什么，一個人都不想多待在裡面，鎖了門去找阿姨，想試試能不能換一間。黃姚古鎮客棧的房價不低，我訂的這間算是這家客棧裡最便宜的了，跟古鎮其他客棧的價格比起來也比較低了，但幾乎比潘哥家的貴了一倍。不知道阿姨肯不肯換，試試才曉得。

等出去發現阿姨不見了，只有先前主動跟我搭話的那位女人在，原來帶我看房的阿姨去接她兒子放學了。我叫這位女人大姐，她說叫我阿姨，我女兒跟你差不多大。

一聊起來發現我們都是湖南人，原本問過兩位阿姨的姓，忘了，暫且以湖南阿姨和廣西阿姨區分吧。湖南阿姨聽到我是湖南人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問我具體是哪裡的，然後拿出一堆東西給我吃，花生、糖果、水果，還要給我削馬蹄，我受寵若驚。

原來湖南阿姨是老闆的妹妹的朋友，客棧的老闆常年不在這裡，客棧交由他妹妹打理，湖南阿姨受了老闆妹妹的攛掇來了古鎮，結果發現古鎮人丁稀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快悶死了。她瞧著快六點了我都還沒到，還以為我不來了呢。老闆的妹妹有事回了湖南，就留湖南阿姨在這裡幫忙照看。廣西阿姨負責打掃客棧的衛生，白天在客棧工作晚上回家。湖南阿姨不喜歡這裡的老房子，不敢一個人睡，就把廣西阿姨拖過來陪她。湖南阿姨的話說到了我心坎兒裡，我立馬錶示我也很不喜歡後面的老房子，很乖巧地問湖南阿姨有沒有空房可以換？湖南阿姨爽快地說隨你換，反正就你一個人。這下真把我嚇到了，我不會又是這客棧裡唯一的訪客吧？阿姨說是，我一直盼著你來好有個人說話呢！難怪在門口的時候阿姨都不問我是誰就讓人帶我去看房。我這到底是走運呢，還是走運呢？

當然，做為我自己而言，我寧肯相信我是走運的。

湖南阿姨帶我看了她住的那棟小屋二樓的兩個單間，問我喜歡哪個？有間房窗戶玻璃破了一塊，我當然是喜歡玻璃沒破的那間啦，而且正好在阿姨房間的上面。

等廣西阿姨接完小孩回到客棧，我不僅已經如願換了房間還跟湖南阿姨聊成了朋友，廣西阿姨一臉驚訝，她張著嘴想說什么又沒說了，估計礙於湖南阿姨和老闆之間的轉折關係把話憋了回去。我比湖南阿姨的女兒大概大個兩三歲，湖南阿姨很喜歡我的懂事明理，加上我說話的語氣一向溫和，湖南阿姨更喜歡我了。我問阿姨哪裡可以吃飯，兩位阿姨帶我去看廚房，廣西阿姨告訴我廚房是公用，一般自己買菜了做或者去外面吃。我一路走過來的時候並沒發現又什么餐飲，想必外面吃也不太方便，便徵求湖南阿姨的意見能不能搭個夥。廣西阿姨說我們吃得很簡單，沒關係我喜歡簡單。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我最喜歡家常菜了。菜裡也沒放什么調料，不怕，我一向吃得很清淡。反正廣西阿姨說什么我都能接受，還是湖南阿姨對廣西阿姨開了腔：“她覺得可以就行咯，就怕你吃不習慣。”湖南阿姨似乎想起什么又對我說：“等會兒煮香腸給你吃，我從湖南帶過來的。”至此，廣西阿姨也就不好怎么堅持了。兩位阿姨商量著買些什么菜，我不挑食，本著做什么吃什么、好吃多吃不好吃少吃的態度看著廣西阿姨出去買菜，湖南阿姨看著天色尚早，問我要不要去走走，我想想無事，便出門閒逛去了。

客棧唯一的一面圍牆後面是塊地，雜亂無章地種了些綠綠地蔬菜，看上去打理得不太好。

出了門順著路左走，巷子倒也乾淨，就是太清淨了，一路看不到人。

直到走到一條街上才看到些人，這應該就是古鎮最大的街道——迎秀街。

外形色澤古樸的老街老屋老牆壁，屋簷下掛著紅彤彤的燈籠。

古鎮上人很少，目光所見大多是些年邁的老人，看管些醬菜壇，絕大部分的屋子大門緊閉，有的還挺立著，有的已經破敗不堪了。古鎮的路面，還是很乾淨的。

一條小巷子，巷口貼著紅紙，“勞家巷”，牆壁上還有個指示“勞家宗祠由此進”。我對祠堂這類東西心懷敬畏，天色不早，今天暫且沿著大道隨意看看，明天再來走小巷子。

一位上身佝僂得幾乎與地面平行的老人顫顫巍巍地慢慢走過來，我等在一邊目送著老人過去，什么樣的過往能將人的脊樑改變成這樣？我想拍下老人，但又覺得對老人不太尊重，糾結再三等老人走過了才拍下她的背影。

黃姚很多這樣的孤寡、空巢老人，願老人們餘生安好！

在老人前行方向的右面牆壁上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一個典故，大約是清朝某個時候發生了災害，關於米糧什么的措施。石碑年歲已久，有些泛白，拍出來的照片仔細看了看，落款是“宣統元年八月初一”。

古鎮大概因為地處偏隅，解放後這裡的人要么想方設法搬出低矮的古鎮居住，要么尋了其他生存方法，古鎮上有些痕跡得以保留至今。

除了紅得磣人的燈籠，這大約是古鎮最亮麗的色彩。

林記雜貨鋪，恍惚回到了民國間。

一隻土黃的狗臥在路面中央，滿頭銀髮的老人慈愛地望著屋裡玩耍的小孫孫，老伴兒回屋拿東西，我僅瞧見了個背影。二老一少，這已經是比較旺的人氣了。

精吾門，不知此家經營何種生意，無從問起。

國鞋廠，無人，大著膽子走進去，外屋空空，裡屋卻不敢再走了。

第一眼讀成了“鸚鵡水藥眼”，慚愧！

黃姚古鎮業餘劇團，難得的是開了的那扇門上方的木匾上刻著“昭平縣”，先前那塊石碑上就落著繁體的“欽加同知衛署昭平縣事平樂縣正堂王……”字樣。

不遠處走來兩人，大約是奶奶帶著小孫女。小女娃娃兩隻眼睛清亮得地看著我這個遊手好閒的人，奶奶趕緊把她拉走了。

等兩人走過，我轉過身，背對著夕陽，餘暉灑在古鎮上，古鎮染上了些顏色，也溫柔起來。

再一轉身，古鎮又顯得冷然、孤寂起來。此時的古鎮看起來那么落寞，你說它會否想念曾經的那些繁華過往？

可能卡片機讓我摔過多次，受了點影響，也因為天色逐漸昏暗採光不好，拍出來的照片細節有些模糊，回來後整理照片的時候才發現，已沒法再補了。

兩位老人在街邊下棋，頭上酒旗微搖。

走著走著光線越發黯淡了，視線也模糊起來，便循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到了客棧才發現手機上有湖南阿姨的簡訊：“飯做好了，回來吃飯，剛認識的阿姨”。

吃完飯湖南阿姨邀我一塊兒出去走走，路上竟然難得地碰到三五個夜遊古鎮的人。我和湖南阿姨也只是在古鎮外圍隨意逛逛，如阿姨說的，晚上她可不敢一個人在古鎮裡面走。

這樣的路上，會不會有過去的魂在遊蕩？

客棧的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卻將客棧裝扮得宛若女子。牆上的鏈子、耳環是手工做的，還有些土布扎染的手工藝品。客棧裡的燈光讓我覺得心裡不太安妥，遂跟阿姨打了招呼回房間休息。衝完涼洗完衣服，拉開門被屋簷下冒紅光的燈籠嚇住了。晾完衣服趕緊回房插好門栓，還把房裡唯一的一條長凳抵在門後。半透明的紫色窗簾映著屋外的紅燈籠，檢查了幾遍木頭窗戶，確認它沒那么容易被從外面開啟。床頭有個狹小的玻璃窗，小心地冒出半個腦袋瞅著外面，空屋一人的街道，對面一排房屋上黑洞洞的小窗戶，像是古鎮上的眼睛。忽地風起，空屋下的燈籠搖曳起來，頓時我有一種窺視被發現了的感覺，刷地縮回腦袋躲回床上，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我拼命地想要按捺住自己的臆想，睡吧睡吧乖孩子，不要多想，安安靜靜地睡覺吧！

可是外面燈籠發出的光好耀眼！

樹影印在窗子上好清晰！

今晚可怎么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