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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近幾個世紀,幾何圖案一直是時尚界的寵兒,而中國傳統服飾卻幾乎不見幾何圖案。奧祕在於日益發達的染、織、繡技術,讓中國人拋棄了這種簡單的顯花方式,追求複雜而有技術含量的花紋。當然,另一重要原因是,幾何圖案並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與其他裝飾符號相似,圖案的吉祥含義,是中國人服飾的重要訴求。

喜愛中國傳統服裝、絲綢、刺繡的朋友們一定注意到,不論是博物館裡展出的傳世出土服裝實物,還是繪畫、陶俑上表現的服裝紋樣,我們都很少看到圓圈、方格這些風靡全世界,讓近現代時尚界十分喜愛的幾何圖案,這是為何?是中國人不喜愛這些紋樣,還是別有原因?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裙子上的花卉
這是清末的紅色織繡花卉魚鱗裙,裙襬上的各式紋樣精緻而細膩。在中國傳統服飾上,類似的紋樣很多,但幾何圖案卻少見,這與中國染織技術有關。
攝影/陳川平

當然,並不是沒有一點蛛絲馬跡。2014年10月,國際絞纈染織研討會第一次在中國大陸召開,在主辦地中國絲綢博物館特地策劃的“絲路之纈·古代中國”展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件珍貴的古代上衣:紫褐色的絹,交領大袖,是我們熟悉的上襦樣式;而衣上斜向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淺色的小圓圈,又讓人感到罕見而陌生,不是我們印象裡傳統紋樣常見的風格。

據介紹,這是一件出土的北朝上衣,衣上的圓圈紋,來自一種古老的工藝——“絞纈”,也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扎染”。這種工藝,曾經在中國大地上廣泛流行過,但是今天卻幾乎難見它的蹤影。論起原因,這還得從面料的染織技術在中國的發展說起。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2張
最早的幾何圖案
這是距今兩千餘年前的高句麗的墓室壁畫,舞者身著圈點紋的袍服、衣褲。在右邊這件北朝的絹衣上,也遍佈細小的圓圈紋。圈點紋可謂最早的幾何圖案,這和它的製作工藝有關。它來自一種古老的工藝——“絞纈”,也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扎染”。圈點紋,最基礎的圖案

紡織的發明是人類文明的一大進步,用葛、麻、絲、毛紡線織成布帛之後,便可以製成服裝。但我們的祖先似乎不滿足於簡單素色的衣服面料,又將布料通過植物、礦物染料染出各種顏色。在有了色彩的基礎上,又進一步希望能看到更具有裝飾性的花紋,於是又千方百計地通過各種方法在織好的布料上留下紋樣,最基本的方法有刺繡和印染兩大類,印染包括在面料上直接塗繪、壓印,還有就是各種“防染”法。

什麼是防染?顧名思義,就是防止染色,古人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在染色過程中阻止顏色染到某一特定的部位,也就是留白,留的白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圖案或紋樣。我們今天所熟悉的各種藍印花布、蠟染、扎染……都屬於防染印花,在古代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纈”。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3張
漢代的錦與繡
左圖為東漢的“安樂繡”錦,各種祥禽瑞獸、流雲山巒,穿插吉祥文字,組成富有裝飾感和美好寓意的織物紋樣。右圖為西漢的長壽繡黃絹。從上可以看出,先秦兩漢流行的鎖繡技法,已經可以構成各種流暢複雜的線條和色塊。

“纈”的方法有好幾類,其中最簡易原始的是“絞纈”,它很有可能是最早出現的防染顯花方法。這種技術的發明,很可能和一些意外有關,譬如在織物的儲存運輸中,捆綁久了便有可能導致被綁紮處的新舊顏色差異;在染色過程中,無意中的捆綁可能會阻止部分染色,還有可能在織物拼接、扎縫的位置也發現留白紋樣。受到這些極容易出現的情況的啟發,人們就開始刻意在染色前按照特地的佈局綁紮布料,來顯現花紋。從東亞到非洲、美洲,全世界各地的原生文明中幾乎都有發現這種技術,甚至不需要通過文化傳播。

而中國的“纈”字,本意也指的是“絞纈”。《一切經音義》:“以絲縛繒,染之,解絲成文曰纈也。”解釋“纈”的意思就是用絲線在布料上繫結,然後解開而得到紋樣。元代胡三省也記道:“纈,撮彩以線結之,而後染色。既染則解其結,凡結處皆原色,餘則入染也。其色斑斕謂之纈。”可見在中國傳統概念中,也是先有絞纈的技術。之後再出現其他防染印花法時,才有了各種“纈”的區分。

絞纈工藝需要的條件最簡單,不需要繪製,也不需要花版、防染劑等特殊工具,僅憑針、線和雙手便可實現,依據一定的花紋圖案,用針和線將織物縫成一定形狀,或直接用線捆紮,然後抽緊扎牢,使織物皺攏重疊,染色時摺疊處不易上染,而未紮結處則容易著色,從而形成別有風味的暈色效果。

這也許很令人意外——最基礎的圖案,就是用綁紮法而得的圈點紋。將布料撮起一小點,用線環扎幾圈,打套結,緊緊綁住再染色,這樣被扎線綁著的這一圈,解開後便能形成白色的小圓圈或者小方框。這種方法能適應於各種紡織物,又不為面積、厚薄所限制,花紋可大可小,宜簡宜繁。在新疆且末公元前八世紀墓葬出土的織物中,我們就可以看到縫絞、綁紮幾種絞纈技術的使用,它的結果便是圓圈、方格等紋樣。可見這種技術之歷史久遠,而且至今在非洲一些生產技術落後的地區被廣泛使用。

一氣呵成的提花

但是,我們在先秦兩漢出土的絲綢中,依然很難找到這些原始防染顯花技術的蹤跡。有部分原因是被儲存下來的多是貴族階層所用的高階絲綢,不需要使用這些初始技術,更重要的原因則是,當時的中國絲綢織繡技術已經普遍達到了一定的高度。

自養蠶繅絲技術發明以來,中國的高階絲綢工藝技術的提高一直在突飛猛進。考古發現的商周絲綢儘管不多,但已經相當精美,當時的中國人已經發明提花織機,新的絲綢品種開始出現,礦物和植物染色技術也已經相當成熟,這為絲織物色彩和圖案的表現力提供了更加豐富的可能。

除了簡單的平紋素織物絹、綃、綢、練、縑外,還出現了能夠本色提花(即暗花)或絞經的綾、綺、紗、羅,通過織物組織結構的差異,反射光線效果的不同,以顯現若隱若現的花紋;再到把染成彩色的絲線,靠經緯線的變化織出五彩花紋來,就是更加富麗堂皇、也極其費工昂貴的錦了。這些都屬於在織造過程中一氣呵成的提花方式。

若在織好的絲綢上進一步用彩色絲線刺繡,想繡什麼紋樣便出什麼紋樣,那便是“錦上添花”。刺繡的色彩更為豐富,花紋甚至還有立體質感,裝飾效果也更加璀璨奪目。

刺繡的表現力很強,幾乎無所不能。僅商周秦漢流行的鎖繡技法,就可以任意構成各種顏色的線條和色塊,表現流暢複雜的花紋。還有凸版套色印花的技術,也使複雜紋樣的批量生產變得更加簡便。

當時官府和個體的紡織、刺繡手工藝都有相當可觀的規模。尤其是上層統治階級,濫用錦繡達到了驚人的程度,為此墨子還認為商紂王滅亡的原因之一就是過度奢華、濫用耗工費時的絲織物。漢代有專門管理為皇室“織彩為文”、生產高階織物的“服官”。地方豪強擁有成百上千的織繡工人專事織繡,甚至“犬馬衣文繡”。而對於技術難度較大的絲織品,民間也有各種專業性質的作坊來織造,形成大規模的商品生產。不僅生前錦衣繡服,死後還要用大量刺繡陪葬,《漢書·霍光傳》記載霍光死後,僅繡被就隨葬百領之多,“長安何紛紛,詔葬霍將軍,刺繡被百領,縣官給衣衾”。時人“預買棺槨,多下錦繡,立被髮冢”。1972年,長沙馬王堆漢墓的發現,成為考古史上一個重要事件。不僅因為墓主人辛追儲存完好的身體,還因為大量的出土物讓人看到了西漢的生產生活水平。

讓我們看看辛追夫人的衣服華麗奢靡的程度:墓中出土的大批織物中,儲存完好的衣物有58件,刺繡織物有40多件,除內棺的16件刺繡衣衾外,還有放在竹笥裡的單幅刺繡6件,衣物等18件,以及內棺上作裝飾的刺繡等。刺繡儲存非常完好,雖經二千多年漫長歲月,依舊光輝奪目。花紋有六大類,其中的“信期繡”,描繪定期南遷北歸的燕子,流雲卷草點綴其間,但每一件的花紋繁簡、色彩搭配都各不相同。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4張
花樹水鳥夾纈
難以想象,圖中複雜的圖案是唐朝人用夾纈所為。夾纈是用兩塊雕刻成圖案的花板,夾持織物進行染色的工藝。其最精彩的是多彩夾纈技術,能達到色彩豐富、紋樣複雜的效果,故一出世便得到上層社會的喜愛。

隨著社會經濟繁榮發展,漢代老百姓也出現了“衣必文繡”、“富民牆屋被文繡”的情況。西漢的賈誼曾向文帝上疏表達對當時民間使用華麗繡衣奢侈程度的擔憂,認為民間給奴婢也穿上繡衣、絲履,把精美的繡花面料拿來裝飾牆壁,這樣的話要天下財源不窮盡,恐怕是不可能的。但他的擔憂似乎是多餘的,這種情況在漢代反而越演越烈。西漢宣帝的廬江太守桓寬記錄的一次著名會議《鹽鐵論》,裡面提到當時的奢侈消費,就頻頻提到:“今富者縟繡羅紈,常民而被后妃之服”,“今富者黼繡惟幄”,“今富者繡牆題湊”。東漢大學者王充在《論衡》裡也說“齊郡能刺繡,恆女無不能”,齊郡的婦女沒有一個不會刺繡的。可見在當時,民間使用刺繡衣料也達到一定的普遍程度。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5張
幾種絞纈
隨著胡風吹進中國,圓點紋在北朝到唐代又捲土重來,如這幾幅圖所示。雖然是以簡單的綁紮圈點作為基礎,尺寸或大或小、或疏或密,再加以組合變化,就會產生出不同意趣的撮暈花樣來。

費了那麼多口舌敘述紡織技術的發展過程,其實只想說明一點:能織繡出五彩斑斕的紋樣,何須染那個圈圈點點呢?當有了新技術,達到一定高度的生產力,能大量生產織錦與刺繡以後,中國服裝上的紋樣,也從商周早期的幾何圖形發展得越來越複雜多變,並附加了更多的文化意味在裡面。

兩漢是一個崇尚陰陽五行學說,道家方術昇仙觀念盛行的時代,絲綢上的紋樣自然也有所表現——一派雲氣繚繞、神獸靈動的意境。文獻中有“連煙之錦”、“翻鴻錦”、“五色雲錦”、“乘雲繡”、“長壽繡”等等名目,實物所見也常常是各種流雲山巒、祥禽瑞獸、神仙靈異,甚至穿插各種吉祥祈福的文字,組合成富有裝飾意味、象徵含義和美好寓意的織物紋樣。

圈點紋再度歸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魏晉南北朝時,簡單的圈點紋樣忽然又悄然出現了。從西北邊陲新疆吐魯番、營盤,河西走廊甘肅花海、敦煌,到陝、晉地區,都有直接、間接的絞纈文物出土。甚至遠至東北高句麗的壁畫墓中,也大量出現穿著滿身圓點衣裙的人物,包括前文提到的那件絞纈上襦,也是北朝時期的產物,這是為什麼呢?這也許與當時戰亂對生產的打擊,以及頻繁的民族交流有關。

魏晉南北朝時期,戰爭連綿不絕,國家長期分裂,政權更替頻繁。“天下凶荒,資財乏匱”,中原高技術水平的絲綢染織、刺繡生產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打擊,絲綢生產中心往南方蜀地轉移。北方高階織繡的生產有所收縮,作為貴族財富、身份地位的標誌物,錦繡的使用也開始出現了限定。晉武帝曾禁止過雕文綺組等過於奢華的織物,並裁省後宮羅綺工人五百多;禁止普通民家造錦、衣錦的詔令屢見不鮮;本色提花綾、綺,成為僅次於錦的高階織物,也一度和錦一起被納入禁令,不準私自織造,也不準六品以下官員服用。最嚴苛的例子來自於曹操,他甚至不準後宮穿錦繡之衣。一次,曹植的妻子身穿錦繡的衣服,被曹操登上高臺看見,居然命她返回孃家,並賜自盡。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6張
通經斷緯的緙絲
右圖為明代緙絲鷺鷥補子,兩隻鷺鷥刻畫得惟妙惟肖。緙絲呈現圖案的方式最為複雜,如左圖所示,在描好線稿的基礎上,“通經斷緯”即在區域性用小梭子穿繞形成圖案,這種技法,甚至能表現大幅色彩豐富、筆法精密的畫面,可以滿足皇室、上層社會對於具有身份象徵意義的複雜圖案的織造(供圖/王浩然)。

與此同時,內遷的北方、西北少數民族也帶來了各種帶有異族色彩的文化元素和工藝。而技術難度小,容易獲得花紋圖案的絞纈,很有可能在此時又再度興起,受到普通百姓的歡迎。所以突然之間,我們在北方十六國時期的陶俑身上開始看到各種圓圈裝飾的流行。出土的絞纈文物也越來越多,魏晉到隋唐的墓中,便出土過很多小點狀,或者網目狀、花朵圖案的絞纈實物。

這時候,以簡單的綁紮圈點作為基礎,尺寸或大或小、或疏或密,再巧妙的加以組合變化,點染套色,再配合縫扎、夾綁等技法,就會產生出不同意趣的撮暈花樣來。唐詩裡經常會出現撮暈纈、魚子纈、醉眼纈、團宮纈等等這些很迷人的名字,都是屬於圈點紋的發展。比如李賀《惱公》中“醉纈拋紅網,單羅掛綠蒙”,提到的醉纈,就是“醉眼纈”,大約就是酒醉後眼睛、面板染上一層紅暈的樣子,生動地表達了它的嫵媚。還有一種著名的紫地白花絞纈紋樣“鹿胎”,則是因為它的效果模擬當時流行的鹿胎羔皮圓點紋樣而得名。

與此同時,其他的幾種染纈工藝也陸續出現並得到發展。首先是“蠟纈”,即蠟染的應用。在織物上或點染或描繪或通過漏板刷上蠟液後進行防染,染後除蠟便顯現花紋;很快,用以草木灰、蠣灰之類為主的鹼劑進行防染印花的“灰纈”也得到流行,灰纈也叫刮漿染,也就是我們所熟悉的“藍印花布”,在紙版上雕出透空的紋樣,將防染灰漿透過花版塗在織物上,染後刮除得到白花花紋樣;再來就是最重要的“夾纈”,一種用兩塊雕刻成圖案對稱的花板,夾持織物進行防染印花的工藝及其工藝製品。

據《唐語林》言:夾纈的發明者是唐玄宗時柳婕妤之妹,她“性巧慧,因使工鏤板為雜花,象之而為夾纈。”夾纈中最為精彩的是多彩夾纈,其關鍵是在夾纈版上雕出不同的染色區域,或者多版套染,使得多彩染色可以一次進行。

灰纈和夾纈,在製成花版之後,便可以大批量快速複製印染,適應大規模的商品生產,而且造價相對於高階錦繡較低廉,尤其彩色夾纈還能達到色彩豐富、紋樣複雜的效果,也得到上層社會的喜愛。

此時絞纈的侷限性又再一次暴露出來。絞纈雖然操作簡單,不需要特殊工具,但是看似簡單的圈點紋樣,如果需要取得更精緻的裝飾效果,將花型縮小到一定程度,工藝就會變得極其繁瑣。縱有工具輔助,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完成。在新疆阿斯塔那唐墓中曾發現一具泥頭木身女俑,肩上搭著一條絞纈實物帔子,染作豆綠色,上面有三點一組的方框形纈絞,單個花紋的邊長尚不足0.2釐米,雖花組稀疏,卻極難製作。以阿斯塔納出土的另一片絞纈絹為例,在殘長32釐米,寬8釐米的面積上,就有百餘朵圈點。若按當時普通的絲綢尺寸計算,1匹布上大約會有兩萬個花點,一一都要通過手工綁紮,其費工耗時足以和某些織錦、刺繡相比。

但絞纈的圖案表現力又很有限,大多隻能形成以圈點、小方框為基礎的散點紋樣,或簡單的重複幾何圖形,色彩也比較單調,所以無法滿足上層社會對複雜精緻色彩圖案的需求。我們在日本正倉院保留下來的一大批盛唐織物中,可以看到蠟纈、夾纈、絞纈三種工藝的使用,但其中衣物以夾纈、蠟纈為最多,圈點絞纈則比較多被使用在襯裡、或不重要的部位。而在民間,又因為絞纈製作費工緩慢,也隨著其他可替代的防染技術(如藍印花布)的普及而日趨低落,只有在偏遠技術落後的地區得以保留。

吉祥的紋樣

女皇武則天登基之後,除了政治制度之外,還進行了各種視覺上的改革。為了籠絡地方大員,彰顯政治權威,曾經設計了一套繡袍制度,賜給新上任的都督、刺史等高官。隨後賞賜繡袍的範圍大大擴大,還形成了紋樣等級制度,如諸王飾以盤龍及鹿;宰相飾以鳳池;左右衛將軍飾以對麒麟。並繞以八字迴文。首次明確出現以動物象徵官員職務,在胸背最顯眼的位置大面積鋪設有一定情境的主題圖案,不再是簡單的重複紋樣,是後世流傳發展千百年文禽武獸服裝圖案的發端。

這也是建立在當時織繡技術和生產力水平又得到進一步發展基礎之上的。

唐代以來,在刺繡技法上,不僅有早期能構成線條的基礎繡法鎖繡,鋪針、齊針、戧針、套針的平繡,壓金彩繡、盤金繡、打籽繡、網繡等等越來越多技法也得到廣泛的使用,除了線條色塊以外,還可以表現色彩更加豐富、形態逼真的寫生花卉鳥獸。另外,除了漢晉經錦之外,圖案色彩表現力更強的緯錦、雙層錦,甚至織金錦也陸續出現。

尤其還有“通經斷緯”、“挖花盤織”的“緙絲”和“妝花”的陸續發明,部分甚至全部緯絲都根據圖案在區域性用小梭子穿繞,甚至能表現大幅構圖複雜、色彩豐富、筆法精密的畫面,可以滿足皇室、上層社會對於具有身份象徵意義的複雜圖案的織造。

宋代有個緙絲女紅名手叫朱克柔,她甚至可以用緙絲模仿名人書畫,花鳥、人物精巧逼真,被時人視為名畫收藏。甚至徽宗皇帝也派人搜尋。明清高階服裝中大面積的複雜主題圖案,很大程度上也都是以緙絲、妝花完成的。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7張
從技術到寓意
解決了技術層面顯花的難題後,紋樣的寓意成為了中國人更關注的問題。右圖是明代的“萬古如意”綢,由“…卍”字紋、古錢紋,以及四合如意雲頭紋組合成“萬古如意”的吉祥符號。右圖為南京雲錦研究所製作的刺繡八吉祥區域性,吉祥與精美並存(供圖/cfp)。

蘇杭等絲織中心地區, 出現了千架織機的大型官營工場。發達的紡織業,帶動了染、繡、印等相關行業的快速發展,一般作坊甚至能染出上百種名目繁雜的色彩來。各地還形成了別具特色的絲綢產品,花色品種多達幾百種。

發達的織造、刺繡技術,也為明清吉祥圖案的繁盛創造了條件,使得在織物表達各種吉祥寓意的需求被得到極大滿足,不管是暗紋織物,還是刺繡、織錦等彩色織物,都形成了“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局面。

當時不僅織物,大到宮廷、民間建築上的磚雕、木雕、鋪地,小到各種日用器皿、傢俱、裝飾畫,以及擺設、文玩上所描繪的,幾乎無一不是吉祥紋樣。中國的服飾圖案與紋樣,可謂達到了隨心所欲。

眾多的吉祥圖案,內容繁雜,其內涵和意蘊,大體都圍繞福、祿、壽、喜、財、多子、吉祥、平安等主題。不像漢晉直接將吉祥銘文織在面料上,到了明清,吉祥圖案的構成技法也變得異常豐富。大體上有借用具體事物影象的外形、特性進行象徵、象形的手法,運用相同或相近發音的諧音法,以及識別符號號等方法。

中國傳統服飾紡織圖案中的裝飾符號 第8張

而此時最簡單的扎染,儘管還發展出小蝴蝶、花朵等更多的紋樣,但因為各種技術和表現力的侷限,則只保留在西南少數民族地區,以及內地部分農村地區;蠟染與扎染情況類似,一次只能描繪一件,而且色彩單調,所以也只存在於少數民族婦女為自己精細描繪準備的服裝中;單色的藍印花布刮漿染,儘管生產便利,也因為鏤空花版只能通過小點以及短線構成畫面,雖然也能構成各種吉祥圖案,但表現力有限,色彩相對單一,也只在民間地區得到流行;簡單的幾何圖案土布在民間一直都有生產,但是又難以滿足對吉祥構圖的需求。

但時至今日,在享受了上千年高技術水平的錦繡華服之後,最簡單原始的民間手工藝及圖案,又漸漸回到我們的視野。純手工的扎染布、藍印花布、土布,因為質樸的紋樣與風格,受到喜愛原生的現代中國人青睞。但絢爛的織錦綢緞,依舊是尊貴的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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